【七周年】《阴天不快乐》
【七周年纪念活动】伉俪·不可抗力
By 草头圈子
1
季节性变更所带来巨大的影响除了动物迁徙，花开花谢以外，在精神上也是折磨人的。这件事很难解释，绚烂旅途与完美风景并不能换来情绪上的高昂，雨后彩虹跨过璀璨蓝天，荷叶抽芽将露珠推入湖水，不列颠岛国气候说不上炎热，扑面而来的干燥感如同北半球寒冬凌冽里的狂风。
朴珍荣拉一个箱子在英国呼啸的风里走过，工作人员在一旁撑一把黑色大伞，挡得住阳光却止不了迎面而来的风。走到一半，箱子被助理接走，他磨磨蹭蹭上了黑色商务车，关门的一刹那风试图从缝隙里钻进来，发出可怕尖叫声。
“风可真大。”朴珍荣与司机聊天，司机是韩国人。
拍戏拍到英国，整个剧组连同场工也一并跟来。计划在英国拍大半个月，朴珍荣理出一整箱子的日常用品与衣服，出门前的半个小时还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挑挑拣拣。一旁林在范拿一瓶汽水“咕咚咕咚”喝下大半瓶，打个嗝说：“你是去拍戏，又不是去旅游，带这么多东西干嘛？”
“旅游和工作不都是生活？”朴珍荣蹲在地上仰头去看，对方留给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，“你是不是嫉妒我去国外拍戏啊？”
“谁嫉妒你？”林在范立刻反驳，说话的时候替朴珍荣将一盒曲奇饼干丢进箱子里，“万一吃不惯还能垫垫肚子。”
朴珍荣坐在英国酒店的窗边拆那盒饼干，黄油饼干香气逼人，才吃一块，手机亮起来，林在范发信息问，在干嘛？
在吃饼干。朴珍荣满手饼干渣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戳，留下明显的痕迹。
你怎么才刚到就吃了，大半个月呢，后面饿肚子怎么办？林在范立刻回了信息。
那你给我送吃的来？朴珍荣开玩笑回复。
好啊。林在范回复的干脆。
朴珍荣觉得烦躁，林在范总爱坦荡的说些难以猜测的话。暧昧像海上的浓雾，透出城市的影子，灰蒙里是触及不到的水汽。那些难以捉摸的只言片语带着锋利的指甲，挠在心尖留下疼痛与浅色痕迹。
朴珍荣看了眼手机，对方应该凌晨三点，大半夜不睡觉，熬夜从来不是林在范会做的事，朴珍荣忽略对方甜蜜酸楚的回复又问，这么晚了不睡觉么？
这不是关心你么？
手机被砸进被子，恼怒窜上心头。朴珍荣光脚踩在地毯上一步两蹦地跳到床边，将整个人也埋进被子里。
大猪蹄子林在范，总是嘴上说磨人的话，明明简单几个字却总能把朴珍荣拉近深不见底的海洋，海面深邃而平静，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，而在难以察觉的海底却早就波涛汹涌。
2
朴珍荣和林在范相识也是在夏天。
那个时候俩人个头都不算太高，还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小孩每天捧着牛奶当水喝，结果个头没见窜长，皮肤到是白了不止一点半点。
眉骨两颗痣的哥哥日常带弟弟天南地北的过日子，也没大多少，可林在范与生俱来的责任感打小就深入骨髓。
公司里都知道林在范和朴珍荣是最亲密的朋友，一起熬过夜，一起流过泪，一起在四点的首尔等日出，然后一人一杯豆浆又投入新一轮的练习里。
那时候他们钱不多，花几百韩元在公司后门的小巷里吃烤串，孜然夹杂着辣椒的香气弥漫整条巷子。林在范吃不惯辣椒，呛得眼泪直流，嘴里含进半口水含糊不清讨论新来的年轻女孩们。
这是他们这个年纪惯有的话题，哪个女生可爱，哪个女生跳舞好。朴珍荣抓过林在范手里的冰水仰头喝下半瓶，抹抹嘴说：“早上我看黄头发那个女孩朝你笑了，是不是喜欢你？”
林在范有些困惑，神情仿佛努力在回想对方说的是哪一位，直到朴珍荣嘟着嘴瞪大眼睛去模仿，他才恍然大悟般摇摇头，说：“不会吧，我都不太记得了。”
“怎么会不记得？她还挺可爱的。”朴珍荣把水瓶塞回林在范手里。
“有吗？我觉得没你可爱。”林在范神色严肃有诚恳。
那个时候朴珍荣还未察觉林在范特有的情话技能，只是捧着那些话全当哥哥的夸奖，两人凑在一头亲亲热热躺下也不过是年少里亲昵无邪的关系。
可什么时候芒果成了柠檬，苹果换了青桔，一切甜蜜美好的时间像是青春，注定要被定格在发黄的木质相框里，太阳偷偷躲进云层换来一场大雨，最炎热夏日里的清泉也泛滥成汹涌洪水。
他们依旧凑在一头睡，亲热，也不亲热。
3
日不落帝国的日夜都在狂风里，那里的太阳最为清闲，灰色的天和夏日一样长。雨后柏油地里的沙砾被风吹进泰晤士河，像无声的爱意，激起不起眼的涟漪又落入宁静。
拍戏很累，从清晨拍到傍晚，然后又到清晨，朴珍荣很难分清时间界限，只是天色暗下去时拖着疲惫身躯才惊觉一天又过去了。
夏日里天亮的早，朴珍荣忘记拉窗帘，才凌晨五点就被窗子叫醒。组里人多疲惫，导演大手一挥给全剧组放假半天，朴珍荣睡眼惺忪起身拉窗帘，房间立刻陷入无尽黑暗，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。
真的醒来已经日上三竿，难得晴朗，云层都躲起来。
朴珍荣抓了手机去看，有六条未读信息，来自同一个人。
话痨。他在心里腹诽，解了锁去看，林在范问他“起床了没”，他看了看时间，凌晨六点。八点的时候又问，“已经在拍戏了吗”，然后以一个小时为间隔发来信息，“吃早饭了么”，“我看了英国天气今天是晴天”，“怎么不理我，今天很忙吗？”“记得按时吃饭”。
朴珍荣把手机塞回枕头边不打算理会，抓了浴巾起身去洗澡，热气在洗手间氤氲，他透过被水汽斑驳分割的镜子看见自己睡红的脸颊。
洗完出来再去看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，他回信息问：“你在那边都不睡觉的吗？”
信息才刚发出去，那边来了电话，朴珍荣按接听键，熟悉的声音穿越几万英里而来。
林在范问：“拍完了吗？”
朴珍荣说：“没，刚起。”
林在范问：“今天不工作吗？”
朴珍荣说：“导演放半天假。”
对方没了声响，朴珍荣追问一句：“你都不睡觉吗？”
“睡啊。”
“那为什么一小时就发一条，你睡觉这么规律么？”
林在范在那边笑起来，说：“我闹铃了，一小时一次。”
幼鸟蹄鸣，夏蝉高歌，青蛙在溪石鼓腮低语，狮子在草原仰头嘶吼。最美妙动听的语句落进朴珍荣耳里原本带来快乐，可态度不清不楚又何来快乐。
脾气说来就来，朴珍荣冲着电话说：“林在范，你闭嘴吧，我受够了。”语气很不好，倔强与愤怒各占五分。
对面沉默片刻，带着试探的问：“珍荣，怎么了？”
茨威格说，勇敢是处于逆境的光芒。二十五岁男孩要长大，第一步就是学会勇敢。朴珍荣在爱恋的逆境里挣扎过这些年，但也不想囫囵。
他叹口气，说：“在范，我们得谈谈。”
像是抽干身体里的每一分力气，壮志豪情的迈出那一步。
4
电话那头安静的不真实，朴珍荣独自对话筒喋喋不休。他不敢停顿，仿佛稍有空隙，悲伤就会从那里挤进来。
朴珍荣的二十五岁，在一系列刀光剑影的梦里，暗恋变成明恋，他在电话这头质问那边的人，说那些真真假假的话用意为何，他带着绝地的万念俱灰，做一个最坏的打算，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，于是生出千万分委屈来。
“珍荣，我——”林在范的声音干净又透亮，“我以为你知道的。”
“我该知道什么？”朴珍荣问。
林在范那边传来巨响，朴珍荣赶忙问发生什么了，对方说：“没事，Nora碰倒了草莓玻璃杯。”
“那碎了吗？”
“没。”玻璃杯是有一回他们逛街买的，情侣款的杯子，一对被放在盒子里，朴珍荣说好看，林在范大手一挥买上一盒，是少年的心动，小一点的弟弟怀揣两只玻璃杯一路心思飞向万里高空，却偏要嘴硬问一句，两个杯子有点浪费了。那时林在范是怎么回答来着？朴珍荣努力回想，哦对，他说，我们一人一个啊。
朴珍荣再次逼问对方，自己该知道些什么，人一旦鼓足勇气，便是十头牛马都拉不回的气势。
林在范在电话那头说：“知道我爱你这件事。”
语调突然严肃反倒让朴珍荣措手不及，他嘴角僵在那里吐不出半点说辞，心咚咚咚跳个不停，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一句：“哪有在电话里告白的。”
三分委屈，七分娇嗔。
林在范立刻拉长温吞的嗓子去哄：“也不是，我想过很多种和你告白的话，但又觉得不该。”
“不该什么？”朴珍荣立刻问。
“不该这么自私。”
朴珍荣仍在床上，白色的被子被他推到一边，他像一只慵懒的猫咪，趴进松软的枕头里，声音从脸颊与枕巾的缝隙里流出来，沉闷又朦胧。他问：“那怎么才叫不自私？”
林在范在那头沉默很久，才说：“珍荣，我希望你更好。每种意义上的更好。”
“所以你要我的未来，没有你吗？”
对面没有说话，陷入死寂的通话持续了三十秒，朴珍荣又说：“那就不会更好了。”
感情像是被困住多年的江水，泄闸那一刻顺势奔腾而出，他们在前六年不谈情，守着心里的秘密小心前行，可情绪哪里是控制得住的事。
“珍荣，对不起。”
没缘由的道歉，朴珍荣心里慌张：“你道歉做什么？”
“让你这么难过，对不起。我以为自己能处理好的，所有的情绪，我们的未来。”林在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，“结果什么都没处理好。”
以前朴珍荣觉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，只要把自己的世界处理好，便是天地都不怕的未来。到底还是年轻，他没有林在范想的这么多，揣着委屈去爱，到头来才发现，谁不比谁难过，谁不比谁委屈。
可有了回应的感情，总好过一个人的胡乱猜测，人生这条道路哪有什么简单的方式，既然决定了，就什么也不怕。
朴珍荣又说：“我不怕，你也别怕，以后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，我都不想和你分开。”
林在范在那头说一个“好”字，然后低低的笑起来，像风，像清泉，像海上低云里照进的光。
挂电话前，朴珍荣又补一句：“电话里的表白，我通不过的。”
5
拍摄接近尾声的时候，伦敦下了一场暴雨。
暴雨来的突然，上午还是阴雨绵绵，才到中午就倾盆大雨。习惯了连日阴天，暴雨就显得尤为突兀，打乱原本计划，导演只好将放在杀青的室内戏提上日程。
朴珍荣坐在窗边背词，背到一半，被窗沿飞来的小鸟吸引，大概是来躲雨，小鸟支着脚踩在细长的窗沿上，动也不动，他拿了手机拍一张照片，玻璃上的雨水被拍的恰到好处。朴珍荣传了照片给林在范，说“雨好大，不开心。”
林在范难得没有立刻回复，朴珍荣等了一会也没等到，被导演喊了去拍戏。戏一连拍了3个小时，情绪不太到位，被导演卡了好几条，雨天总让人乖戾，索性拍到饥肠辘辘正好是放饭时间。
朴珍荣才拆了盒饭盖子，手机“喵喵”叫起来。信息铃声是以前林在范录的，捏了Nora后颈，小猫温顺了叫了两声正巧被林在范录下来，理所当然成了朴珍荣的铃声。
林在范在信息里说：珍荣，出来。
朴珍荣回复：去哪儿？
林在范又发过来：门，出门，你现在出来就知道了。
身穿戏服的男人顾不上吃饭，捏了手机往外跑，一旁副导问他怎么不吃饭，他回头挥挥手机来不及回答又转身跑起来。
他在二楼，推开门是阳台，亮的刺眼，前一秒的倾盆大雨仿佛被收进没有缝隙的牢笼，丝毫露不出影子来。伦敦第二十八天的午后，太阳当空。
朴珍荣顾不上遮挡太阳，匆匆从外边的楼梯往下跑，才刚到一楼半的拐角处，就看见站在底下仰头笑的林在范。
他回想起好多年前的场景，依旧是这样，年轻的朴珍荣刚练习完舞蹈，满头大汗在角落找水瓶，水瓶平白失踪，他只好渴着嗓子出门，下了二楼就看见一楼站了个黑发的男孩，眉骨的痣瞩目。他说，我不小心错拿了你的水，给，你好，我叫林在范。
“在范，”还来不及说些别的就已经扑进对方怀里，像是会撒娇的小猫，在对方怀里蹭了许久才抬头说，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“我是来说——”他停顿了下，清了清嗓子，仿佛这样能显得郑重似的，“我是来说，我爱你的。”
阳光就这样直直落在俩人头顶，落下一片金色，闪闪发光。
“你说阴天不快乐，信息我看到了，可是太着急来见你，又想给你惊喜，就没回复。”
“珍荣，如果阴天不快乐，那我就把阳光带给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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